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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惟墉看了一眼天色:“明微,时辰要到了,准备送你父叔兄长,还有你二嫂离开吧。”
停灵多日的白家众人,于下午正式发引。
一家十口人,有的在阴山冻了数月,又在边疆停了几个月,有的则血冷于归家的途中,如今他们都可以入土为安了。
十具棺木从停灵处被抬出,陆续地抬离这个家。
第一具被抬出的,是白明微的父亲白伯远的棺木,他是这个家的长子,也是既定的继承人。
按照齿序和辈分,他该是第一个。
第二具被抬出的棺木,属于二爷白仲远。
第三具被抬出的棺木,属于三爷白叔远。
第四具被抬出的棺木,属于四爷白季远。
紧接着被抬出的第五具棺木,属于大公子白珺。
第六具与第七具同时被抬出,属于二公子白璋和二少夫人任初映。
第八具被抬出的棺木,属于三公子白琼。
第九具被抬出的棺木,属于四公子白琪。
第十具被抬出的棺木,属于六公子白瑛。
十具棺木,整齐地摆在大门口的巷子里。
宽敞的巷弄,却被十具棺木塞得满满当当,巷子瞬间狭小不已。
一身丧服的白瑜,站在棺木前。
他的身边是抿紧了唇,手中捧着瓦盆的小传义,还有似乎有些懵懂的白策荣。
时辰一到,白瑜立即发出号令。
小传义猛然将手中的瓦盆摔下,稚/嫩的嗓音高喝一句:“起!”
“砰!”
瓦盆被摔得四分五裂。
伴随着丧乐响起,十具棺木被抬起,缓缓离开了巷弄,送葬的队伍紧随其后。
白瑜领着小传义和白策荣走在最前面。
满门女人,三位婶婶、一位姑姑、五位嫂嫂,以及六个姑娘。
一共是十五人,跟在队伍后头。
白惟墉就站在门口,老泪纵横地目送儿孙离去。
当送葬的队伍走出巷弄,来到大街之上时,纸钱漫空飞舞,百姓夹到相送。
这一次的送别,盛况空前,万人空巷。
但是谁也没有打扰,只是站在街道两旁,目送队伍缓缓离开。
然而当队伍经过时,每路过一名百姓,便有一名百姓跪下。
所过之处,百姓齐齐屈膝。
他们跪在地上,悲伤得一句送别的话都说不出来,只是那低低的,压抑着的啜泣之声,将他们此刻的悲痛展露无遗。
随着送葬队伍经过越来越多的百姓,向城门逼近,哭声此起彼伏,蔓延在拥挤的大街之上。
整座玉京城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悲伤,铺天盖地沉沉压在心头。
有人问,不过是几个臣子,值得百姓这般相送么?
有人回答,如何不值得?
国破家亡之际,满门男丁义无反顾远赴沙场,几乎全部以身殉国。
在他们阵亡的书信传来之后,这个家的妇孺再次请征,最后夺回失守的土地,拯救了异族奴役的百姓。
如今白家军的军旗还飘扬在北疆的城墙之上。
怎么不值得?!
怎么不值得呢……
许多百姓在送葬队伍出城时,起身追了出去,还想跟着送葬队伍前行,但却被白家的下人婉言谢绝。
“心意小的代主子们领了,天气热,就送到这儿吧。”
望着越走越远的送葬队伍,他们最后也没有选择继续跟上。
“送英烈!”
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名百姓屈膝跪下。
他喊得声嘶力竭。
他喊得情真意切。
“送英烈!”
在他的身后,又有百姓跪下。
“送英烈!”
一名,两名,三名……
城门口处,跪得满满当当。
甚至还有住在玉京城外的人闻讯前来,跪送队伍离开。
一声声送别,饱含了悲痛的情绪。
一句句英烈,喊得惊天动地。
不知是谁唱起了挽歌,也不知是谁奏起了挽乐。
“双辙出郭门,绵绵东西道。”
一人吟唱。
“送死多于生,几人得终老。”
两人吟唱。
“见此切肺肝,不如归山好。”
越来越多的人齐声吟唱。
“不闻哀哭声,默默安怀抱。”
“时尽从物化,又免生忧挠。”
依依惜别的嗓音,悲怆凄凉的萧声,响彻在队伍的后方。
“世间寿者稀,尽为悲伤恼。”
“送哭谁家车,灵幡紫带长。”
“青童抱何物,明月与香囊。”
“可惜罗衣色,看舁入水泉。”
“莫愁埏道暗,烧漆得千年。”
“阴风吹黄蒿,挽歌度秋水。”
“车马却归城,孤坟月明里。”
一曲罢,伴随送葬队伍远去的,是他们发自肺腑的哭声。
那哭声不绝如缕,到送葬队伍出了城门,依旧久久都没有停息。
“英烈一路走好!”
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纸钱,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哀哭声,这生机盎然的夏日,呈现出一片凄凉的景象。
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行走,送葬队伍来到了白氏一族的祖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