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8章 开始动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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厉菖蒲听见脚步声,喊他。

“小徐,你过来。”

小徐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,他走到病床边,“嫂子,我给团长收拾吧。”

江听夏执拗地不肯走,厉菖蒲已经狼狈万分,拔高的音量更显内心的无助,“出去!”

小徐看厉菖蒲激动的样子,只能去推江听夏。

江听夏看着厉菖蒲,伸长胳膊去拉他的衣服。

“我为什么不能帮你,我是你妻子,我不嫌弃你。”

厉菖蒲低着头,内心的难堪让他近乎崩溃,“听夏,你听话,出去。”

“让小徐过来。”

他完全不能接受被江听夏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。

这比让他死还难受。

小徐只能劝江听夏,“嫂子,团长现在不能情绪激动,会出事的。”

看到厉菖蒲额上突突跳的青筋,他着急地赶人,“嫂子,你快出去。”

江听夏看看厉菖蒲躺在床上,往日那么威风凛凛的一个人,此刻竟然,大小便失禁。

她怎么会嫌弃他。

此刻,她为他心疼的几乎要死掉。

刚才她只是想帮他换件衣服,厉菖蒲死死拽着被子,又发脾气要赶她离开。

江听夏很少见他这么激动的样子,又因为他的身体还很虚弱,为了稳定他的情绪,江听夏内心的好多话不能继续解释,劝说,只能不忍地看厉菖蒲一眼,先离开病房。

……

江听夏就在门口的走廊里站着,腿都僵了,小徐收拾好一切,推开门走出来,“嫂子。”

“你进去陪陪团长吧。”

江听夏用手帕擦了擦眼睛,走了进去。

厉菖蒲靠在床边,听见脚步声,面色有些不自然。

江听夏走过去,在他床边站定,看厉菖蒲一直沉默,她伸手抓住厉菖蒲放在被子上,有些落寞的大手,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。

厉菖蒲面上一动,回握住江听夏的手,大拇指蹭了蹭她的手背。

他笑笑,只是那笑里,实在是苦涩非常。

“对不起,我刚刚吓到你了。”

江听夏先是摇头,却突然意识到厉菖蒲看不见了,她又出声解释,“我是心疼你。”

“你不要有什么顾虑,我可以照顾你的。”

江听夏挨着厉菖蒲坐下,她俯下身,额头抵着厉菖蒲的额头,双手心疼地抚摸他的脸颊。

“我们是夫妻,这世上没有比我们更亲密的了。”

她哀求,“不要推开我。”

厉菖蒲嘴唇毫无血色,其实他根本没有适应完全黑暗的世界,就像现在,江听夏就在他身边哭,他想为她擦去眼泪,可这么简单的动作,他都要颤巍巍用手在空气中一点点摸索,那么可怜,那么狼狈。

他不要这么无能,这么废物,在江听夏面前,他一贯是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存在,如今他这副废物模样,谈什么保护她。

拖累罢了。

连他自己都厌烦,恶心自己的这具残破的身躯。

厉菖蒲面上不显,沉默良久,然后偏过脸去。

“听夏,给我留一点尊严,好吗。”

屋内是死一样的寂静。

厉菖蒲不愿意面对她,江听夏只能看见他转过去的侧脸。

经受了这么重大的打击,江听夏看到厉菖蒲不可避免的整个人颓丧灰败下去,即使他并不在她面前表露情绪,甚至和她说话时还会带着淡淡的笑意安抚她,可江听夏还是能明显感受到他内心的绝望和不甘。

他和窗外的夜景融合在一起,眼神雾蒙蒙的没有半点神采,好似要任由自己一点点陷入孤寂的黑暗中,下落,毁灭。

江听夏想拉住他。

他们之间却隔了一层屏障,让她靠近不得。

江听夏跟着陷入痛苦中,她要怎么样,才能帮他?

……

江听夏一直在医院陪着厉菖蒲,不过,却好像又帮不上什么忙,厉菖蒲的生活琐事都是小徐负责,连给他擦洗身体的时候,厉菖蒲都不愿意她在场,只有确定她离开了,才会让小徐解他的衣扣。

江听夏偷看过一次,从病房门的玻璃上,她看到厉菖蒲的上半身,全是各种各样皮开肉绽的伤口,密密麻麻的,让人心惊胆战。

他该多疼啊。

医院一直在想办法治疗厉菖蒲,江听夏也疯了一般,到处找人帮忙,中医西医,只要她能找来的,她都去打电话,写信,四处求人帮忙。

只是一直没有好消息。

厉菖蒲躺在床上休息,他闭着眼睛,周遭的一切却很清晰,被惨无人道的折磨之后,比起从前,如今他的睡眠质量很差,一点小动静他就会立刻清醒过来。

门被吱呀推开后,坐在床边的江听夏立刻发出很轻的嘘声。

她站起身,走开几步。

“云扬哥,你来了。”

她叮嘱,“他这几天休息不好,才刚睡下,不要吵他。”

莫云扬于是放低声音,轻轻把铝饭盒放在桌子上,“都这个点了,不知道你吃饭了没有。”

江听夏摇头,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,“我也没胃口。”

厉菖蒲听到莫云扬很是关心的声音,“这可不行。”

“你胃不好,要按时吃饭。”

“我熬了甜粥,你吃一点吧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门又猛地被推开,是何志海的大嗓门,他很高兴,“小夏,菖蒲有救了。”

江听夏立即放下手里的汤匙,站起身。

何志海告诉江听夏,“我把菖蒲的情况向上级打了报告,他们回复,可以把菖蒲送到京都去,正巧这段时间京都医院有个很神秘的神医在,听说是神医一族的族长,医术神得不得了,她说,菖蒲的情况她可以试着治疗。”

“太好了,”江听夏终于看见了希望,“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去京都?”

“京都的意思是,只要菖蒲的身体允许,越快越好。”

……

江听夏和厉菖蒲商量立刻启程,他的伤耽误不得。

莫云扬也要一起,他说他在京都有相识的朋友,到了那儿,或许还能帮得着他们夫妻。

江听夏本来不想麻烦他,只是莫云扬真心实意,江听夏也就感激地接受了他的好意。

江听夏和厉菖蒲坐在专门为厉菖蒲的身体情况打造的汽车里,坐了很久的车终于到了京都,江听夏下车的时候,双脚刚踩到地面,就一阵头晕恶心。

从另一辆车下来的莫云扬眼疾手快扶了一把,“听夏,你还好吧。”

“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。”

江听夏语气很虚弱,“我没事,就是在车里待太久。”

厉菖蒲躺在担架上,两个警卫员正把他抬下车,听到莫云扬关心的声音,他不知道江听夏出什么事了,脸上表情有些慌张,刚抬起手。

小徐看见厉菖蒲的动作,问,“团长,怎么了?”

厉菖蒲又听见莫云扬说:“我扶着你走。”

厉菖蒲的手又放下去,“没事。”

对莫云扬,厉菖蒲并不像以前那样醋意大发,他当然发觉到了莫云扬对江听夏过分的殷勤,只是他默许了莫云扬像个烦人的苍蝇一样在他们两人身边嗡嗡嗡。

厉菖蒲平静得很。

只是,内心还是五味杂陈,被子里的一双拳头紧紧握着,手指都生疼,这是他身上为数不多可以感觉到疼痛的地方了。

厉菖蒲的心里已经开始动摇。

他已经,是个废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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