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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贤的说辞正合隆圣帝心意,那么大的伤亡,不做惩戒不合适。但真要追责,却更加不妥。
爵位可凭战功或授,如此惩处对魏冉这个戍边侯来说不痛不痒。虽做削爵,却又将荣耀转嫁到其夫人身上,再追封其子。如此一来,里外都齐活了。
“多跟太子学一学,凡事都要多想多虑。下去吧。”隆圣帝随手一挥,将纪允遣出。
抬头看了眼纪贤,纪允脸上皮笑肉不笑。“太子哥哥,皇弟受教了。
父皇万安!儿臣告退。”说完,纪允缓缓退出殿内。
待纪允走后,隆圣帝朝着纪贤压了压手。“坐下说话。”
“儿臣多谢父皇。”
纪贤端坐之后,隆圣帝却是许久都未开口。侧目而视,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沉重。
魏冉的事情虽已有了安排,可宁毅的事才真正让他怒不可遏。现在,凉州的战事已经结束,也该好好谋划大周内部的问题了。
见此情景,纪贤犹豫片刻,还是开口问道:“父皇何事忧虑?不知儿臣是否能为您分忧?”
闻声,隆圣帝回过神来,随手将案台之上的一份折子递给了纪贤。“自己看。”
接过折子,纪贤简单翻看了片刻,随后将之合上。“父皇?儿臣不解。”
“你当然不解。”隆圣帝无奈的摇了摇头。“你在外赈灾,边陲之事自然难知详情。”
“父皇,就折子上述,并无不妥啊?”
“宁毅上折子的时候,凉州营覆灭的消息父皇可尚未通传。”
纪贤眉头皱起,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。
看着他脸上的变化,隆圣帝眼神愈发阴沉。“这不是重点。事从权宜,既是为了国之疆域,父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话到此处,隆圣帝拍案而起。“可魏冉的军报你也看了,按照脚程估算,父皇的旨意尚未下达,宁毅就敢先行出兵。他的眼里,还有半分皇权吗?”
“啪!!!”隆圣帝一把抓起御案上的茶盏,猛然砸在地上。“他简直狗胆包天。就连徐沧都没干过这样的事,他是觉得大周内忧外患,真就动不了他吗!”
“父皇息怒!”见状,纪贤赶忙跪地叩首。“正所谓兵贵神速,武成王之事,当属无奈之举。父皇切勿大动肝火,保重龙体啊。”
“你以为他没有考虑过父皇得知此事之后会何等震怒吗?不,他宁毅比任何人都清楚。他是有恃无恐!简直混账!”隆圣帝怒火中烧,越说越气。“朝外一个宁毅,朝内一个司徒文。这二人整日蹦哒不停,哪还有半点臣子之礼?你说,此事该如何处置?”
听闻此言,纪贤暗自叹息。如今的大周真的经不起风浪,一旦有内乱发生。恐怕就将改天换地。
好在宁毅不同于徐沧,处理起来没有那么棘手。同样的事情,如果换成北境,那就难办了。
“父皇。儿臣以为,贺州之事必须谨已待之。宁毅率军西进,在朝内看来,定然是父皇首肯。至于是圣旨先到,还是兵马先动,众人难明先后。
更何况,宁毅虽然兵马先行,父皇却也后有旨意。一切皆是为了凉州安定,冒然处置,恐会生变。”
隆圣帝揉了揉眉头,又缓缓坐下。纪贤说的这些,他何尝不知。“说点具体的。”
“父皇。定平这一战,凉州营险些覆灭,其编制已不足以应对元武之患。而宇文逸阵亡之后,最大的可能是由武敬山前来坐镇康州,其手下的镇东军乃是堪比我大周镇北军与戍边司的存在。
一旦此事如儿臣猜测这般,那么如今的凉州明显兵力有缺。既然宁毅忠心为国,贺州又非边境,父皇何不让贺州营调兵入凉州。
此事,于公于私,都无可厚非。宁毅若是照办,他的贺州营实力将大打折扣。
三镇藩王手中的兵马,名义上仍旧属于朝廷节制。如今国库空虚,财政吃紧,除去边境外的各州郡都在裁撤兵甲。
宁毅就算再行募兵,朝廷也可驳回。他若是私自募兵,那可就是谋反。”
此话一出,隆圣帝紧锁的眉头略微有些舒展。这是阳谋,没有借口,没有大义,宁毅就算想反都不会有人支持。“皇儿言之有理。你继续说。”
“父皇!若是宁毅不肯就范,那就是公然抗旨。他私自率兵前往凉州,不是为了保境安民吗?现在朝廷给他这个机会,他又不照办,别人会怎么看?百姓们又会怎么想?
届时,父皇在将他抗旨拒上,擅自调兵的事情抬到明面上,他该当如何?就算要反,都不会有人支持他。起码南北二王就不会支持。不占大义,师出无名,他武成王要如何蹦哒。”言罢,纪贤将头更低三分。
看着眼前的太子,隆圣帝心中暗叹:太子多智寡威,既无朋党,也无外戚。若非性格太软,倒是不错的接班人选。“皇儿果然聪慧过人,一切都合情合理,确实是尚好的谋划。说吧,想要点什么赏赐?”
闻言,纪贤微微摇头。“儿臣所说的这一切,想必父皇早已了然于心。父皇只是为了考教儿臣,儿臣怎敢讨赏。”
识大体,知进退,不邀功,不请赏。不错,今日的一番交谈,隆圣帝很满意。“太子赈灾劳苦,朕这个做父皇的岂会不知。待你回东宫后,自会有赏赐送达。下去吧。”
纪贤再次叩首,方才起身。“父皇万安!儿臣告退。”韬光养晦,并不是要装疯卖傻。如何既能表露才能,又不让皇帝忌惮,这才是学问。
离开大殿,纪贤驻步许久。徐平暂且不论,如何才能拉拢远离朝政的张启圣?
沉思越久,他眉头皱得越深。因为兵甲案,张启圣与隆圣帝才生出嫌隙。若要拉拢对方,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当年的兵甲一案。
想到此处,纪贤赶忙摇了摇头。这件事难度太大,牵连太广,而且重启兵甲案会触及隆圣帝的底线。
“看来,还是得先从北境入手。”纪贤自说自话,朝着东宫缓步而去。